刘慈欣:科幻让我们提前适应技术变化

  • 来源:智网新闻
  • 2017-11-12
 

科幻作家刘慈欣
 

        除了世纪灾难、外星入侵,国际科幻有哪些最新发展趋势?AI不断战胜人类,人类未来是否终将屈从技术?

        11月10日,由中国科协主办,以“众创聚力 科幻未来”为主题的2017中国科幻大会正式启动。科幻作家刘慈欣、科幻译者李克勤、日本科幻作协主席藤井太洋(Taiyo Fujii)、第七十五届世界科幻大会副主席克利斯托·赫夫(Crystal Huff)、意大利科幻作家弗朗西斯科·沃尔索(Francesco Verso)、加拿大作家德里克·昆什肯(Derek Kunsken)齐聚蓉城,共同探讨科幻之于人类的构想与展望。

支持翻译 打捞被英语世界淹没的科幻

        科幻作品在放眼太空的同时,大多不忘对当下问题进行讨论,由此受到众多观众喜爱。在国际的舞台上,科幻有哪些最新动向?克利斯托·赫夫介绍:“科幻会走向何方,其实是每个人都想知道的问题。我们现在看到了许多令人兴奋的科幻作品,譬如对人工智能的探讨,以及对医学潜能的发掘。此外,还有作家想象通过对太阳能量的开发、纳米技术的深入以及清洁技术的发展,从而创造更好的未来。”

        “这些科幻作家将笔触延伸到政治、种族、性别以及气候变化等领域,呼吁人们对具体问题进行讨论和关注。科幻突破了单纯写世界灾难的主题,提出很多新的概念,譬如后殖民时代、后真理时代以及后人文主义的科幻。科幻也会具体讨论如何更好分配资源的问题,或许将来科幻可以重新定义国家与政府,影响到现实中的政治趋势。”

        如今,科幻主题愈来愈具有多样性。然而,李克勤亦提出,多样性当中实际存在着某种趋同性。“以iPhone为例,技术对不同国家民族、不同科技发展水平的地区的作用,逐渐呈现出趋同之势,大家所关注的问题越来越相似。欧美科幻对中国科幻产生了很强大的引导力量。我记得小的时候看《小灵通漫游未来》,科幻还是阳光、积极的代名词,有了科技一切会变得非常美好。改革开放以后,国外的科幻进入中国市场,我们因此得以认知到技术的黑暗面,世界毁灭、核冬天……科技的发展并不一定意味着美好。这是科幻作者、读者视野的提升,但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想象或者所关注问题的趋同。”

        英语世界不仅在一定程度引领了当前科幻写作的主题,而且也造成了以小语种写作的科幻向外推广的局限。就此,弗朗西斯科·沃尔索表示:“人天生比较懒惰,喜欢读熟悉的作品、主题。面对多元的阅读材料,人们往往选择已知的作品。以商业利益为导向,像尼日利亚这些小语种的作品常常被忽视,我们因此错过了这些无形的声音。书籍对于文化的多元性非常重要,所以我认为应该更多在翻译上投资,由此改变我们的思维,更具多元化的视野。”

走向太空需要将人和机器结合起来

        2010年,刘慈欣因《三体》的完成迈入中国科幻巨擘的行列。他又是如何认识科幻创作的?大刘笑言,“我们身边都是变成现实的科幻,当某种奇迹变成现实,就变得平淡无奇了。而科幻作家的任务之一就是在奇迹变成现实之前把它写出来。于我而言,创作科幻小说的动力是一种敬畏感。星空在我眼中从来没有失去过神秘的色彩,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对星空的未知更多了。”

        人类站在浩瀚的星空下会感到渺小。如今,面对日益强大的人工智能,我们也开始产生担忧。然而,刘慈欣更言,如果人类要走向太空,势必需要将人和机器结合起来,科幻只是提前从思想上让我们适应这种变化。

        “真正驱动人类生存改变有两方面因素:第一是自然,但从短暂的人类文明史来看,地球生存环境的变化不是太大;第二则是技术的发展。技术现在改变外在的政治、经济环境,但未来可能从生物学上改变我们自身。不无科幻作品表现这种差异很大的生存状态,比如靠核反应驱动自身的生物。我相信这种生存状态在人类的未来也会出现。”

        人类要走向太空,借技术之力完成基因改造或许不可避免。“血肉之躯在太空中的生存能力是有限的,基因改造能帮助我们在生物性上更适应太空环境。但仅从基因上改造是不够的。将来有一日或许需要将人和机器结合起来。这一定会带来道德上的种种冲击和困惑,但走向太空,这一步是不可避免的。”

        试想——完成基因改造或者与机器结合之后的人类,是否也会面临忒修斯之船的困惑:我们什么时候不是原来的自己了?当此之时,又该如何判别一个物种?大刘表示,“目前看来,我们还是‘原始人’的状态,技术对人自身的改造几乎还没有开始。已有的改造,比如器官移植,是微不足道的。技术对人类对改造,是大自然开启的新的进化历程,和以前的生物进化是不同的。一旦它真正地开始,技术对人类的影响才会深刻起来。未来可能是以思想意识为标准,不管身体是否存在,只要思想、人格还存在,就能认为我们还是一个物种。”

        在客观上一切的改造不可避免,而在主观上刘慈欣是否认为未来即是黑暗森林。“科幻的悲观,不代表科幻作家是悲观的。东西方都偏好于写黑暗的未来,可能因为这比较好写。我对于未来不是悲观,但亦不是盲目乐观。人类的未来面临着很多危险,但我认为光明的未来是有可能的。这种乐观的基础是,科学在过去两个世纪中展现出了巨大力量。当把这股力量用到正面来时,令人恐惧的核能也可以变为星际航行的能源。”

        “此外,技术改变人类自身的同时,亦改变着我们认为的永恒价值体系、道德体系以及世界观。一些学者、普通人可能存在悲观的想法,认为人工智能会很快抢走我们的饭碗。但我们的悲观是建立在如今的结构之中,不妨用更广阔的思维对未来做出设想。譬如北欧某些国家的形态,他们有全民基本收入,政府会给每个人无条件发一笔基本工资,保证每个人体面的生活。这与社会救济没有关系,属于公民的权利。人类自身以及社会的蜕变定是充满波折,但我们不能将思维固定起来。”

        我们可以在银幕上见识机械人的角力,放到自身却会觉得相当突兀。刘慈欣坦言,“普通人的世界观仍然停留在古典科学时代,牛顿或者爱因斯坦的时代。现代物理学所揭示的诡异现象,孩子们可能更容易接受。虽然他们不一定理解量子物理,但他们不会有成年人的抗拒感。我们受到常识的束缚比小孩要多得多,所以有时理解世界会更困难。因此要放开思想,抛开已经形成的思维方式,或许将来我们会慢慢接受并且保有基于量子力学的世界观,而这对生活会产生真正的影响。”

        那么,作为科幻作家的刘慈欣又是如何丢开现实的包袱,让思维在无限的未来遨游?大刘坦言,一切得益于基础科学理论的突破。“基础理论的研究是对大自然本质的认识。超级技术会出现,首先是因为基础理论有突破。基础理论限制了技术最远能走到什么程度。科幻之所以有无穷的故事资源,也是基础理论的研究所给予的。基础研究远离常识、对现实世界的本质描述中,蕴含着丰富的故事资源。对未来做有根据的设想很困难,但因它的神秘与美妙,我愿意努力去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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